来自:新浪-风和日丽的博文
(一)(2009-07-15 )
看九天揽月博客中拍的槐花不由想起原来崔府夹道胡同中那三棵老槐树。在崔府夹道住过的老住户一定会记得胡同中央那三棵槐树!
当年的胡同分大胡同口小胡同口,两条口都在隆福寺街上,只是小口太窄还曲溜拐弯,最窄处也就一米多宽,只能两人并行,赶上下雨打伞对面过人就费劲了。大口 较宽可开进汽车,可是胡同里却没地停车。当年也没有人家有车,开进来的最多的是环卫车。胡同中央有片开阔地种有三棵大槐树,是谁种的不知道也无从考究。可 崔府夹道据说当年是一位崔姓的官人之府。记得小时奶奶说18号院是家眷所住,20号院才是正府。奶奶说的是真是假不知但这两个院子的确是几进的大四合院。 特别是称为正府的20号,大门洞很深,进院后一层层院,两旁还有过道,最里面两旁的月亮门里还有小侧院。院中松柏树、槐树足以说明年代的久远。
胡同中央那片开阔地大约有700多平米,也就是在18号院门前是长方型的。那三棵槐树间隔几米一字排开,高大的树冠连在一起,形成的树荫正好把这片空地遮 住,因此这里是胡同里大家乘凉的好地方。小时我记得街道一开会各家的老太太、老头还有那时不工作的家庭妇女就都拿着小板凳聚在三棵大树下。有拿着鞋底边开 会边纳的,有挑花、补花的,还有缝毛衣的都舍不得浪费干活的时间。那场景很想农村社员开大会!当然还有跑来跑去小孩子们兴奋的像过节。
隆福寺街的记忆——-崔府夹道
(二)(2009-07-16)
记得小时候三棵大槐树是胡同里孩子们玩耍的宝地,男孩子玩打仗,女孩子跳皮筋,大家一块玩拽包、老鹰捉小鸡、还有‘一碗不捞鱼,二碗不捞鱼,三碗就捞小—–’不记得这叫什么了。最开心的是当时王敏带我们一块玩丢手绢和找朋友,大家又唱又跳欢快无比!
每年春天槐树相比杨树柳树吐绿较晚,但是一长新叶很快就成荫。每当槐花开时还有淡淡的花香,这时刮风就会落下满地的小白槐花,槐花的花型很特别:她一部份 是成半圆型,另一部份分成两瓣还有花蕊。那时我们把树叶掳掉留下一根细枝,拣好多槐花一朵朵穿在细枝上就是一个白色槐花串。(那时没什么玩的这还玩得很有 兴趣)槐树到夏天会有(吊死鬼)虫子,它能从高高的树上拉下一丝细细的丝把自己吊下来,然后在地上一弓身一弓身的爬行。小时候很怕它,也有胆大男孩拿着玩 的,这吊死鬼你把它放手上、放小板凳上它都会不知疲倦的弓身往前爬。
胡同里这块开阔地由于有了三棵大槐树给大家带来福荫,胡同里老人乘凉,看孩子的都要到树底下。因此你什么时候路过这里总是有人,也常常大家正玩的高兴时,谁家大人喊着孩子小名回家吃饭。不时还会有小孩子摔倒的哭声,还有那种拍着地哄孩子:不哭不哭咱打它!嘴里念叨着:摸摸毛吓不着!现在想起真的很可笑。
夏天都很晚了还有人在外面坐着,借着路灯在下棋。这时就是孩子们捉迷藏的好时光了,因为大树下那一片都是黑的,只有月光影影绰绰的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地面 上,给捉迷藏带来更大的乐趣。黑暗中跑摔了就不足为奇了,我的膝盖上现在还有小时留下的疤痕。那时红药水紫药水常常画在膝盖和胳膊肘上。
隆福寺街的记忆——崔府夹道
(三)(2009-07-16)
大约是在我上一年级时,那年冬天不知谁的主意?在三棵槐树的地方用土在四周围起土埂,浇水泼成一小块‘冰场’。小时候北京冬天比较冷,可以说是滴水成冰!当时都穿棉猴(带帽子的棉大衣)所以泼成的‘冰场’冰面冻的即结实又光滑。
这小块冰场非常受孩子们的欢迎,应该是在寒假期间吧,所以冰场特热闹。我们小点的孩子根本就轮不上滑,说实在那也不是滑冰,纯粹是在冰面上打杵溜儿。大家 在场地一头排好队,然后一个接一个跑两步侧身溜出去。我记得一天下雪了冰面特别滑,孩子们玩得更加开心。我刚杵溜出去不远,11号院二姐丈着她比我大一下 从后面冲上来抱住我一块滑到场边。当时把我吓一跳可是比我自己滑好玩多了!想想那时的孩子自己动手开创运动场地够棒的!现在几岁的小孩就有全套的轮滑加护 具,没有寒冬没有冰场照样滑冰。
我们胡同从三棵槐树再往西是一条通往大口的小路,这也被孩子们利用起来当成赛跑的跑道。在地上拿石笔划一条线,然后两人站好喊着:“预备齐!”就冲出去猛 跑,到小路拐弯处摸墙再跑回来,竟争的很激烈大冬天跑的头上冒烟。还记得小时候觉得那路好长好远,跑半天才到头。等到从内蒙兵团第一次探亲回家,看惯了内 蒙茫茫盐碱地,再看胡同怎么一眼就望到那头了,好像不足100米似的。大概是小时候人小腿短吧?!
儿时一块的玩伴都成中老年人了,还记得二妹、小五子、学贤、杜静、小生子等等,最不能忘的是比我大三岁的王敏了。她当时就是孩子头,天天带着大家拉成一圈 跳集体舞:“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嗖嗖咪嗖,嗖都拉嗖嗖,拉拉咪——”曾记得一次围成一圈玩丢手绢,二妹家小妹从后面 突然蒙住我眼,小手指戳到我眼睛。好像我眼晴很疼,不记得是不是肿了,第二天我奶奶和她妈妈还带我到‘同仁医院’看眼睛。记得特清楚的是看完眼睛还买了大 裂巴面包,是不是那时就有三宝乐了?哈哈,面包蛋糕是我最爱吃的食品。
隆福寺街的记忆——崔府夹道
(四)(2009-07-18 )
“崔府夹道”胡同可谓名符其实的夹道。从小口进来往北大约30米就拐弯往西,也就5米又拐向北,走不到6米又向西拐,两间平房后墙的距离就又拐到北了,往 北走一点就是10号院了。这时就算进入胡同里面了,前面那段夹道是‘鸟枪胡同’和我们胡同3号院的房屋自然形成的夹道,因此是拐来拐去的还特别窄。不光窄 还没路灯,只有一进口直行到头那儿有个电线杆儿有路灯,一直到10号院门口是第二个路灯。记得小时候黑天走那里只要开始拐弯就跑,直到冲进胡同里了才停下 来。曾经有一次我猛跑时一下撞到对面来人身上,一扭身接着跑!
小时候门牌号是按自然数字排的,文革后分单双号了。从小口进来按单号顺序排,到我家就是21号了。从大口进来按双号排,双号没几个门。而我还是比较习惯说老门牌号。因为从4岁我家搬到崔府夹道到搬走,在那里住了四十多年。
胡同里一共大小30来个自然院,大约一百户人家。大多数院子都是小四合院,院门进来东、西、南、北房都有,进大门有门洞,往里走有影壁墙,有的院还有小后院。胡同里除了18号和老20号是几进的大院住了好多家,后来也就成了大杂院外。文革前有几处院落保存的很好,保留着原来的四合院的格局。记的小学放暑假,除四害搞卫生,街道主任让我们到各院打苍蝇。印象很深的11号、12号院、13号院、16号院等都是门口有门墩,大门上有对联,门楼上方有砖雕,下面 是一尺高的门槛,还要上三层青石台阶才能进院。院里正房前面带廊子,正房加耳房,东西厢房。院子中种着枣树、石榴树、还有葡萄架。16号院子里大鱼缸里养 着金鱼,水面还有浮萍。花池是用砖围起来里面种了各种花草,还有向日葵。那时人家都是大门关着,不能随便进的。对我们这些带着红领巾,拿着蝇拍敲门的孩子,只好开门让我们进。
隆福寺街的记忆——崔府夹道
(五)(2009-07-19 00)
我家1956年搬到崔府夹道,一直到2002年搬走。在这里住了四十多年,胡同里老人看着我长大,我也从记事起看着那些叫阿姨、叫叔叔的街坊邻居变成老太 太、老头。更有一些老人离去。我和别人不同的是嫁到胡同里的6号范家,因此一直住在崔府夹道。直到因‘隆福大厦’发生火灾,为修防火通道我婆家的房子拆 迁,我又临时住到娘家21号。可以算是资深住户了!
小时候没上学时赶上‘大跃进’,‘人民公社’。记得那时胡同曾经有过一段搞大食堂,家家不用做饭吃集体伙食,有饭票打饭。隐约记的食堂在后来的双号10号院,就离三棵槐树很近。似乎食堂不成功,很快就解体了。
‘大炼钢铁’时家家把铁锅什么的都拿出来支援炼铁炼钢了。我记的院里一堆木头也被街道‘积极分子’拉走了。(那时街道干部官称积极分子,不拿工资可特积极)有一天我从睡梦中被惊醒,原来是‘除四害’轰麻雀,大人们都拿着自家破盆、铁簸箕在用力敲,还有敲锣打鼓的。那时候站在房顶上的还拿竹杆拴块红布乱 轰。整整三天把麻雀轰着赶着没法落下,又吃不到食物活活累死了。不知道那时是怎么想出的这个土办法,还挺见效!那时的老百姓都特单纯,特别响应政府号召!
那时候街道经常查卫生,大搞爱国卫生运动。胡同里扫的非常干净,家家户户院子里也是干净整洁。那时候赶上下雪大家都主动出来扫雪铲冰。邻里间和睦相处,礼 尚往来,无论谁家做了好吃的东西,都会端一碗给街坊的老人和孩子品尝,而对方也不会空碗送回,一定会端一碗自己做的好嚼呱作为回赠,一来二去,街坊邻居就 越走越亲了。比起现在住楼房“关起门来成一统”可亲近多了。
我是50年代出生的,也就赶上国家大干社会主义的年代。还记的隆福寺小学的音乐老师为了配合宣传教育到胡同里来教大家唱《社会主义好》这首歌。小李老师当时很年轻,很漂亮。站在台阶上一句句教家庭妇女们唱这首歌颂社会主义好的歌,当然孩子们也跟着学,那场景我至今还记得。
让我记忆犹新的还有我们管片民警‘小苏’,‘小苏’叔叔是我们这街道‘文革’前多年的管片警察。他的样子和蔼可亲就像电影《今天我休息》里仲星火主演的那位整天乐呵呵的民警同志,那时候街道开大会,鸟枪胡同、55号大院的、还有住临街那几户的都到我们崔府夹道这三棵槐树下来集合。‘小苏叔叔’就会站在中央给大家讲话。那时的片警很有亲和力、号召力。
‘文革’中上山下乡到内蒙兵团,再回来时发现‘三棵老槐树’不知哪年被弄没了,是锯了还是移走了不清楚。在那块开阔地盖起三间平房做为‘居委会’办公室,当年的老街道主任、积极分子们也都回家不干了,‘小苏片警’也不在这里了,一切都变了。
我家老门牌是乙16号。原来16号院房主把南房一排5间都卖了,院中砌一道墙就分出个16号旁门。而甲16号院在我家房后里面一溜北房,他们和前院18号 的后房栅很近。据潘大妈说:“甲、乙16号都是18号院的房产主见缝插针盖起来的,所以弄了个甲、乙16号,而且两个院都是只有北房一排。”我家前院是 17号,那是个简单的小四合院。院里有我三户人家其中一家是我小学同学汤博安家。那时小学同班同学在崔府夹道住的一共七个人。
隆福寺街的记忆——崔府夹道
(六)(2009-07-20)
1976年初从内蒙兵团病退回京后,发现胡同里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童年的玩伴很少见到了,10号杜家兄妹三人在山西插队都在当地工作了,据说都还混的 不错。11号王敏姐和抱住我滑冰的二姐都到东北兵团了。前院汤家兄弟俩也是东北,听说他家大哥还是兵团学校的校长。当年他已是‘五中’老高三的学生了,如 果不是‘文革’他和10号杜家北京二中高才生的大哥肯定能上北大、清华了。后院‘小五子’山西插队在原平县,婚后随爱人调到了太原。还有几个男孩69届的 都是东北的农场。那个总是关着门的16号院的刘姓人家也是新疆、山西、陕西各一个孩子上山下乡了。
胡同里当年的孩子都长大了,二妹和小生子家搬到钱粮胡同和轿子胡同了,她俩还比较幸运留在北京工作了。后来搬来好多新街坊都不熟悉了。那几个完好的四合院变成了大杂院。一次有事到20号大院,我被惊呆了。好好的一座‘王府’面目全非了,看着乱七八糟的样子感到很痛心。胡同里好像没有了以前的平常与恬静,人多了,地方也小了。
大约是七十年代末,胡同的土路修成柏油小马路,可能为了弥补他们毁了三棵老槐树,在路旁种了好多棵小槐树。如今已经长成大树,胡同里每年又能闻到槐花香了。
1978年国庆节结婚。18号院的魏大妈是我们的介绍人。说起结婚想起当时我妈要求:“得用车接我。”婚礼那天我们从小胡同口出去上车,(注:只有一辆丰 田)车慢慢开出满街游人的隆福寺街,(当时隆福大厦生意红火,特别是国庆节。)当我们车在前街转了一圈,又从隆福寺街西口进来时,我坐在车里听到一人惊奇 的说:“哎,这车怎么又回来了!?”原来她是看到我们刚坐进车开走,人家还没走出这条隆福寺街呢我们又开回来了。我在车里听着真想乐,人家怎会知道,我是没嫁出这条胡同啊。婚车在小口接上我们从隆福大厦前街出去,又开回来从崔府夹道大胡同口进来到6号院呢门前停下的。
在崔府夹道一住几十年,见证了胡同发生的许多变化。那年隆福大厦火灾时,全市出动了几十辆消防车,但当时道路辖窄,给灭火造成困难。如果不是隆福医院的值 班大夫首先发现火情`,及时报警,损失会更大。亡羊补牢——市政决定修一条防火通道,我婆家院落属于这次拆迁范围。(道路是从隆福大厦西侧到美术馆东街横向开通,也就造成了崔府夹道、鸟枪胡同、55号大院、西廊下胡同南部几十米拆掉)当时的拆迁补偿只有6200元一平米,比较现在二环内三万多的补偿真是天壤之别。
因为又临时住到娘家21号院,看着道路一天天修好,现在西边路口立着‘崔府夹道’的路牌,路牌后方几米就是著名的‘三联书店’。而曾经是北京市四大商场之 一的‘隆福大厦’却停业了。每天早晨大厦前到隆福寺街西口,是远近闻名的隆福寺早市。现在仍然住在那里的住户买菜特别方便。
如今我也搬到昌平天通苑居住,每次到市中心都会路过美术馆,还会走走隆福寺街,看看崔府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