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代昌 京报网 www.bjd.com.cn
八十年代看《红高粱》,记得片中也有个祝酒歌,歌词好像说:“喝了咱的酒,敢走黑山口”。当时听了这词儿,我就惊悸地想起北京的黑胡同。
黑胡同之“黑”,与眼前所说的什么黑车、黑哨、黑客、黑社会全不搭界,它不过只在说明上世纪二十年代北京的小胡同里没有路灯,晚上黑洞洞,黑黢黢,两眼一摸黑,“伸手不见五指”。
二十年代我才几岁,晚上不敢出门,尽管那时还不知道是不是真没鬼,至少一条野狗猝然扑过来也吓个半死。
小时候, 有一天,母亲带我到姥姥家贺寿,晚饭后被送出门,门外死寂,天已大黑,黑得瘆人。舅舅点着了一根线香,吩咐我:“拿着它,走道儿辟邪,仗胆儿。”我遵命把 香接过来,像如今运动员高擎火炬似的走在母亲身前,傻乎乎深一脚浅一脚地引路。幸亏离家不太远,到家那绿豆大的香头儿还没灭。
当年大街、马路上不能没有电灯。灯泡怕被偷,扣上一层不薄的灯罩,罩外再加一个铁丝网,灯必须离地不便太矮,您瞧,路灯的亮度能剩几何,慰情胜无而已。那毕竟是大街,一进小胡同,亚赛黑锅底。
由于胡同里黑,经常的黑,持久的黑。人们晚上出行就须提灯。当年流行一种玻璃方形蜡灯,风靡一时,颇有销场。行至黑胡同,一灯在手,“秉烛夜游”,即感得天独厚。满惬意!
侯宝林《夜行记》相声段中提到纸灯笼烧了袖子,那固是旧时情景,却还不是二十年代的情景,因为他已经说出当时有了公共汽车。论及纸灯笼,确是有功于普通 老百姓的夜行器物。纸灯笼,很简单,细篾编成个长圆筒架子,外面糊上一层极薄、一捅就破的白纸,筒中有能装蜡烛的小木板,附着在曲颈弓腰的提灯长柄上。纸 灯笼值不了几个铜子儿,小杂货铺即能买到,它给走黑胡同的人带来方便。黑胡同,今日看来成了历史,我心里却始终难忘那一盏盏纸灯笼。
到了二十年代后期,北京市政有了小小的进步。小胡同中稀拉拉添上几盏墙壁灯,半拉亭子似的,亭中有一小煤油灯,怕丢失,灯位相当高。每天下午四时,有专人扛梯子上去添油,掌灯时分又有人登梯子上去点灯,上上下下,事倍功半,那灯只是有个亮光儿,却不能照亮了黑胡同。不过,当时国弱民穷,安几个灯也非易,画饼充饥罢了。
俱往矣!今日北京胡同铺了柏油路,路灯成串,各种型号的灯泡,越换越亮越美。最近100条胡同的路灯还要改用节能灯具。
把上世纪二十年代前期的黑胡同跟今天孩子们说说,他们也许笑着说:“真能编!”今天的孩子比我们小时候真不知幸福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