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达维 来源:京报网
2月12日晚报27版载有《庭深故人情》一文,细读后体会亲切回味无穷。文间照片中人也是我的姥爷、姥姥,而其所忆故人旧事更是历历如昨,唤起我对儿时居住环境和心灵的回忆。
记得我母亲说这院房子是我姥爷帮我策划的。原有位设计师要建四合院,因地皮南北长就于偏北盖一座中式小楼,上下各三间,楼梯沿西墙而上。后来住在旧85号的姨和表姐们常戏称为“灶王龛”。进门是一较长过道,左侧是南屋,过道在大门关闭时总是黑糊糊的,一到院中便是七棵针松迎面一字排开,像是绿色影壁。仰望可见东邻韩家茂密的枣树枝探过墙来,一到收获季节等于邻赐美果。绕过松树可见沿东墙种有毛桃、丁香、珍珠梅等花树,楼下西廊前是一排多年生草本荷包牡丹,开花时串串红灯笼挂在三尖绿叶之间。回首看南墙下是一排玉簪花,一到秋凉则白花黄蕊晚风飘香。院中左右各一株洋槐,每年初夏时节白花成堆低垂香气弥院,午后阳光下“牛翁子”穿梭于花间给宁静的小院里像增加着钢琴的低音伴奏,令人心醉。院子东北邻是陈家后花园,从楼上东窗俯视可见园中的大方草坪。特别是园中东墙前的一棵大榆树枝繁叶茂,每于清晨,遮掩着东方旭日光线透过叶隙叶影婆娑动人。27号院西北邻一座美式楼房大院——美国学校。日本时期成了日本小学,胜利后又复为原校。常有橄榄球扔到我们楼后的窄长院里,被我捡过不少次。
看似温馨的环境,人可并不轻松。记得西邻的日本学校嫌我家厨房西墙突入其院,急令拆除,爸妈紧张起来。听说是请来我四叔的朋友——时名侯扶桑(当时任市卫生局长,娴熟日语,后赴延安。解放后任北医公卫系教授——即刘世杰教授。)给好一番求说才罢;还有我妈一害怕就面失血色并要上厕所,偏那年头伪警常查户口……我每天和旧85号舅舅家的表弟们一起去灯市口上学,出门往西不远便在路南有细长胡同里面住一家日本人,往往在我们过那小胡同口时放出一窝狼狗横窜、乱跳、狂吠不已,我们特怕,不敢过去。忘了谁出主意救了我们:提前上学避开“狼狗关”或往东经西罗圈胡同绕史家胡同去上学,还真绕过多次。
那时我爸在东交民巷德国医院上班,早出晚归。记得最清楚是每天回家常夹一小布包装着医院早点分配的小面包,那是他从口中省下来照顾家人的,全家生活来源就靠他的工资。至于过日子则是我妈双肩挑了,她只有几年家塾文化基础但是秉性善良、热心助人、胆小怕事、性格软弱。她回忆早年住史家胡同旧7号时,晚上常有一老妪行乞,她便去取粥端给人喝,后来干脆到时候老乞就直呼“大姑儿”于是粥就端了出来。姥姥发觉了问:这是怎么回事?祖父母和叔婶们常从天津来这儿小住,人多买菜、做饭、收拾等家务使她更加忙碌总是默默操劳,印象最深的是她给我看手指、脚后跟裂开的大口子,说钻心的疼。使我感兴趣的是院里鸡下蛋,只要我赶上捡蛋就攥在手里热乎乎的拿给妈看,妈往往留在一固定的小黑筐内凑足9个,让我送给姥姥,我很乐意去。记得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可爱的鸡患瘟而终。1942年冬,小妹丽维诞生,大家庭中的唯一女孩,给小院落平添了不少生气。记得她一两岁时晚上大家常围床逗看,我便像猫似的冷不防窜入大人们的空隙间趴在床边欣赏。就在36年后的1978年6月12日,全国中小学教材编写工作会议发给北京外国语学院附校一则聘书,聘她和同事教师于韵秋担任全日制十年制学校中小学英语课本唱片录音工作。
四叔长子、我三弟保维只比我小9个月。幼时在天津,只要我一去便和他整日戏耍,形影不离。我妈想四婶在津照顾爷、奶应帮她分担点事儿,跟我说接保维来京就读,我特别同意。那时正缺同龄的伴儿,于是进育英小学四年级插班。我们念到高中时他参加了育英贝满合唱团并在广播电台录制了《黄河大合唱》,我三弟担任全部朗诵。一天他说电台要播放,于是我们共同欣赏了这振奋人心的节目。
约莫是大前年吧,三弟从国外回京理事,我们特意重访儿时生活读书的宅院,终于又回到了梦里寻它千百度的干面胡同旧27号。那二层小楼仍依稀可辨,我们还进其西邻昔日的“美国学校”院内给小楼后侧拍照,觉得比儿时看到的似乎小了,又多了几道抗震铁箍,但它历经70余年的风雨依然屹立。